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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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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风鼓动,吹过破损的废墟,吹过摔落的发电厂牌子,吹过两片干枯的血泊,吹过抹着新漆的厂房,吹到了远在厂内部的三层写字楼。
“你来了。别急,先让我清楚你的立场。”
办公室内,灰黄的墙壁间坐着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年轻男子,褐色的头发下,左瞳是深邃的蓝,右瞳是青葱的绿。翘着二郎腿,脚趾还勾着,抱着双手,有些蔑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。
“朱利安,你不要不知好歹,要不是迩由吾大人,你哪来这么些辉煌。今天这协议,你签也得签,不签也得签。”男人往桌子上扔下几张纸,指了指朱利安又指了指协议,喷着成雨的吐沫星子怒骂到。
“霍,确实,如果不是他,我还在贫民区捡垃圾罢。但是很抱歉,我见到了我的故人,我幡然醒悟我的初心变了。我不应该再这么错下去了。所以,「金边」,我觉得我解释的够清楚了——不签!”男人忧愁的眼光却变得很坚毅,还伴着刚才的轻蔑,不屑的扫视着男子。
“你这小子真以为自己是谁啊!你是想现在签还是我把你打到想签,还是想就此就义让大人接管你这陋舍。”代号「金边」的男子越发生气了,肥胖的身姿好像要如气球般飘起来铺天盖与地肮骂朱利安。
“「画家」伤我员工及故友一事,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。哼,才做了伤天害理的事,毁了这个小城市最有竞争力的科学研究所,还真觉得自己是真理了。”朱利安也怒了,左腿放下,抱着的右手揣在了裤兜里,左手撑着椅子挺起身来,胸膛高高挺起,走近「金边」,势反要压他一头。
他的气焰弱了几分:“依令行事…不寒碜…”
“寒碜!很tmd寒碜!”朱利安撸了撸袖子,叉着腰往回走了两步,却右转回身子,右手依旧揣在了裤兜里,左手指着「金边」,“和你曾经是同谋简直有辱我!”
“黄毛小子!真觉得自己多牛了啊!”男人怒了,狰狞的脸仿佛要将朱利安吃下,伸出右手仿佛要将朱利安打趴。
“你有本事就打我!当初还是你们教的我如何剥削,啊呸!我不仅不会扩大你们的利益,从现在起,你们之前的既定利益一笔勾销!没你们我们依旧能过的很好!我会找到既能维持运行的又能兼济人民的模式!请带着你们的爪牙滚出我厂!”朱利安越说越是亢奋,面红耳赤,慷慨淋漓。
但他的眼始终没离开「金边」的拳头。
直到「金边」按捺不住怒火,奋力击出一拳。
他的胳膊忽然伸得极长,拳头在惯性作用下借着力飞似的锤向朱利安。
朱利安却早有预谋,忽侧过身子躲过这拳,顺势右手掏出兜中的手枪。
嘣。
手枪霎时走了火,眨眼间子弹就灼烧在了「金边」的身上。
子弹并没有停,拉扯着「金边」的躯体,如拉扯着蹦床的膜般向后突出去极长一段。闪时,子弹挟着「金边」的皮肉蹦在了墙上,方才停止冲撞。
忽然,「金边」的皮肉却又歘地弹了回来,皮上的子弹也呲溜被弹飞出去瘪在墙上。
好似刚才发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弹性形变。
“且,知道我的替身能力,还非往枪口上撞。” 「金边」还是那样狂妄,肩膀一狂震,胳膊霎时甩了过来,扫向朱利安。
朱利安歪嘴笑着,猛地一后仰,双脚奋力向后蹬起,甩开胳膊,枪也跟着手在半空中走着弧。
也是在这时,枪又走火了。
白闪的焰色里悄然溜出两颗浊黄的子弹,一颗着魔般地狂奔向「金边」的右肩,一颗发狠似地横冲向「金边」的左脚。
「金边」一惊,慌忙间弹性化了自己的右肩,右拳无法控制性地栽倒在墙缝里,拽着右肩的子弹拽出肩胛骨三四米又嗖地滑开。
另一发子弹却重重地穿开了「金边」的左脚,迸溅出喷涌的鲜红的血。
「金边」的脸已经被吓得惨白:“为什么…”
“如果你将这两个位置弹性化,你的身体和臂膊将不存在携带性和塑性支持力。换言之,你之所以腿没摊成一滩,是因为你没使用替身能力,这就是我的机会。”朱利安边从地上撑起,边不紧不慢地说。说完,轻轻吹走枪眼的烟气,眼却丝毫不关注「金边」。
“那又如何!” 「金边」颤抖着大喊,身紧靠着墙壁,右拳紧紧向右肩压缩,压到长都不足一个拳头。松手,嘣地一声拳头直溜溜弹出,终点正是朱利安的头颅。
“这不正好了吗。”同时,朱利安的胳膊甚至都不移一移,就从脸前正对着金边的拳头射去。
又是白闪的焰色,又是两颗浊黄的子弹。一颗直勾勾地怼向了「金边」的拳,刚才硬朗的拳头突然又变了形,被子弹击中后不改方向地继续野兽般地汹涌着。
另一颗的目标又是右肩。
「金边」还在颤抖着,额头直冒着豆大的冷汗,慌乱间,又将右肩弹性化了。
这次,朱利安反倒不急了,一脸轻松地用脸直接挡下拳头。
只见「金边」如根皮管般瞬间缩成一团,恍然弹开,朱利安纹丝不动,「金边」反是虎躯猛震,如烂泥般在墙上摊开落下。
“反应是挺快的,但是缺乏常识——着力点都没了,你还指望放出多大力吗?你血液快流干…”突然,朱利安猛地闪开,正是从朱利安的身后冲出一个黑色忍者来,“呀,你还没去世啊,是我低估你的求生欲了。”
「黑术忍」的细小痛苦突然张开,黑色冲击波染黑了整个办公室,在场的所有人也被染得漆黑。
除了「黑术忍」视线所不可及。
朱利安反倒闭上了眼。左偏身子,向后仰,左右挪移,蓬力跳起,紧接着又落下俯下身子,左旋一圈顺便辗转两步又顺势站起,甩手就是两枪四发子弹。
哀嚎声。
片刻,朱利安却忽地左手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白粉笔,向右猛划伸直手臂,右脚凌起左脚猛发力就是转体一甩。
漆黑里,两道白色痕迹划开又散去。
是断刀落地的声音。
是白痕里黑色液体喷涌漫撒的声音。
朱利安稳稳站住,塞回了粉笔。
才张开了眼睛。
办公室又回归斑黄配灰白。
墙边的「金边」蜷缩在血泊里,失去生机。
侧旁的须亦斩半个脖子被豁开,血止不住地外溢,不时有几个气泡从中冒出,又不时又凹陷进去,脸只能痛苦地绷着。
即使痛苦,强烈的求生欲望也逼着须亦斩用漆黑的双手来回捂着,拼命地用「黑色」填充着伤口。
“是之前没见过的能力,刚进化出来的吗?只能抱歉了,你的生命到此了…”
举起了枪。
“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,是我输了,但…”
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是清脆的17响。
“我知道,你会偷袭我的。所以我可以告诉你,但必须是死的你。你的能力是颜色,改变颜色,用颜色制造物体,用颜色拟态…但你忽视了一点,颜色极广泛,但也极脆弱,颜色不过是光学现象,太易藏匿又太易改变了。你的同谋,那个毫无战斗素养的人,从没想过他的动作和状态会暴露他的替身能力发作与否。”
朱利安擦了擦身上的血迹,缓缓走回,如释重负般塌倒在了椅子上。
“你们都很厉害。但是,别忘了。这是在谁的地盘。「逝以成碑」已经覆盖整个办公室了,你们的每个状态每个动作甚至每个分子的活跃度我都一清二楚。你们来这里挑战我就是最大的错误。”
朱利安又翘起了二郎腿,抱起了双手:“累死我了。接下来,就是等他们了吧。”
二
1887年7月19日,法国普罗旺斯。
今天的太阳格外开朗,光芒蹦跳着清洁着这座小城。
“伊口正还没醒吗?”温罗诺急着要沐浴新鲜的朝阳,早早地起了床。
不同于以往,森申凡尔早早便起来,在沙发上躺着。手里拿着本《堂吉诃德》,饶有兴趣地看着。
“他的伤情比较特殊,需要慢养。还有,人和你打完后喝了一宿的酒,很久没睡了,让他再多睡会吧。”森申凡尔温柔地目光带着些许顽皮。
“哥…你昨晚难道在伊口正屋睡的?”温罗诺好奇的东西有些奇怪,笑嘻嘻地,捋着下巴看了看森申凡尔又看了看卧室。
“你在想什么东西?小小年纪不学点好。快去干你的活去。你是觉得我这个6米沙发躺起来不舒服吗?”森申凡尔温柔的脸皱了起来,一脸无奈地看着温罗诺。
“也是,我之前都是睡地上的。那我走啦!”温罗诺顺手拿走一根法棍,便推开门一溜烟跑走了。
“嗯,我今天得准备去找朱利安聊聊了。”森申凡尔又浅浅地笑着,又读起了那本《堂吉诃德》。
“这些书我都读了好几遍了,再出去买本新书吧。”
三
“啊,今天没有须亦斩跟我一起干活了吗。算了,有他没他都一样。”温罗诺看着空无一人的因为昨天的打斗有些残破的厂房,有些孤独地点着了炉子。
这次铲煤轻松了不少,果然铲多了就熟练了。
温罗诺填好煤炉,有些寂寞地沉思了片刻,伸出手去拧开阀门。
一只粗糙的手从他身后伸了过来,抓住了温罗诺的左手,伸向了另一边。
“这个时候应该拧这边啊,老友。”是沉稳而粗糙的声音。
“啊,你是?”温罗诺忙转头回看,“朱利安!你…你怎么来了?你之前去哪了,我找你没找到找了一周,我以为你被殴打在出去的时候死了。”
温罗诺惊喜地有些语无伦次,双手颤抖着,浑身都颤抖着。
“旧事就不要提啦,之后我就在这个厂房和你干活啦。”
朱利安开心地笑着,眯起两眼,右手拍了拍温罗诺的背。是藏不住的亲切。
“你不是这儿的老板吗?怎么又干活了…”温罗诺收不住惊讶,疑惑地问。
“谁规定的老板就不能下来干活了。我想陪陪你啊。”朱利安还在笑着,不禁挑逗起温罗诺来,“话说你觉得这个厂名我起的怎么样?”
“好拗口,而且太潮了吧。”温罗诺嘲弄地倒很真诚。
便又投诸劳动起来。
有朱利安在,温罗诺干活格外卖力。就像当年刨洞一般。
绿草浓郁的芳香,糅合在温暖湿润的夏风里,和着鸟啼,自在的前进。
四
几年前,正是朱利安和温罗诺还在刨洞的日子。
两人发现洞间有漆黑的坚硬的不规则的石块。两人给这个无法挪走的东西起名为「碑」。
随着开采,黑色石块逐渐显现,露出坚硬的好似锥子般的锐头。
两个男孩想要触摸他,却是让朱利安抢了先,手被刺破了。
刹那间,「碑」中崩裂开强烈的能量,沿着两人的躯体不断刺痛着两人的神经。
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「碑」消失了。
朱利安的伤口也痊愈了,只是他的血液变的乌黑。
一开始并不在意,知道后来,朱利安产生强烈的不适。
他想去找大夫,大夫却无法医治。
为了不让温罗诺担心,朱利安以出去找东西为由,自己一个人拿着微薄的2.5法郎去巴黎求医。
在巴黎,他受到了折磨,蔑视,驱赶,侮辱,践踏。
他遇到了他的贵人,一个浑身肌肉身材异常健硕的男人。
男人自称优凯·迩由吾,他治好了朱利安的病,并将朱利安带入他的厂里。
他的只收孩子的杀手组织。
他被灌输以压榨、剥削、利益。以及致人死地的技巧。
他以他经济学独有的天赋和对物理的一点精通,很快能退出这个肮脏的杀手组织,自立门户——熵迪压垢(朱利安自以为很酷的名字)。
他的黑色血液却又鲜活了起来。
他觉醒了替身,正是名为「逝以成碑」的黑色黏液。如黏菌般,能增生并覆盖物体。当然,只能和他相隔一定的距离。
能勘测所覆盖的物体即空间,甚至能洞悉每一个分子。
能完全复制产生被覆盖的物体,如无中生有一般。
他复制,他生产,他赚取利益。
只是。
他有些忘了自己的初心了。
直到他又见到了自己的老友,永远天真烂漫的温罗诺·温拉那,那个比他还大一点的朋友。
他已经决心和迩由吾对抗了。
迎来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挑战。甚至是纷沓而至的杀手。也算是他曾经的同谋。
「画家」须亦斩。
「金边」路易斯·克雷尔
「演讲者」黎曼·易文兰
……
五
“你来了,别急,先让我清楚你的立场…哦,森申凡尔先生啊,那不必了。温罗诺去打饭的了。你来找我是说大事的吧。”
“关于池可破澜研究所…朱利安同学。”
“并进我厂吧,将来我们会有越来越多的困难,越来越多的敌人。我们必须联合起来。”
“嗯,联合起来。”
六
“你在看什么呢,亲爱的?”
“看我们未来的同志啊,他意外的乐观令我充满期待啊。命运的反叛之途,就要开始启程了。”
食堂门口的大树后,白发男子和亲切地搂着他的银发女子这样讲。
始-·-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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